恐惧一旦政府倒台，他们的生活将受到波及。虽然这份恐惧在一些人眼中是那么不值得一顾，但当一个人在恐惧时，那份恐惧是如此真实，几乎就等同于他当时整个存在。

【突发奇想/曾薛霏专栏】因为工作的缘故，曾采访过大集会，也采访过选举。在与人们互动的过程中，可感受到人们隐藏在心中的恐惧。大集会时，大批警力和如临大敌气氛吓坏了人，我见过了一个人眼中的恐惧，那个眼神烙印进我的脑海里。

这趟砂州选举时，在一些乡区采访时，人们在论及自己的政治选择时，都可以感受到他们流露出一种担忧，甚至于恐惧，恐惧一旦政府倒台，他们的生活将受到波及。虽然这份恐惧在一些人眼中是那么不值得一顾，但当一个人在恐惧时，那份恐惧是如此真实，几乎就等同于他当时整个存在。

当人恐惧时，他的反击力是很强的。如动物的本性，越害怕越反抗。这也是为何掌权者要适当地制造恐惧，散播恐惧和操弄恐惧来达到巩固自身政权的目的。

911事件发生后，美国的反恐战争便是立基于美国人当时的恐惧，那是随时将遭到袭击的担忧，而为了保护自己便合理化向阿富汗发动战争。同时，也开始向恐怖主义宣战。如美国作家苏珊宋妲（Susan Sontag）所言，美国政府将911事件等同于两个对立文化的对决——一方代表自由的、包容的和世俗或基督教的；另一方则是倒退、狂热和复仇的。

美国同时也将恐怖袭击类比为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般的行为，在该事件后，美国参与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并在日本即将战败前，投下了两颗原子弹，超过一半的城市被联军的炮火炸得满目疮痍。

宋妲在911事件发生后几周谈到，在911事件后，美国人民感到害怕，第一个反应便是紧密团结，并高扬爱国精神，仿佛这遭到他人的质疑。因此，当时整个国家都满溢着爱国情操，任何发表与政府不一致言论者都被视为异见者。

就是需要敌人

《马来西亚前锋报》自308以来的报道，轻易地为国内发生的事件标签为“我族—他族”、“我者宗教—他者宗教”之间的分野。

其中的例子不胜枚举，不时在报道中召唤马来人大团结、斥责非马来人要求多多；大肆炒作郭素沁抗议回教堂祈祷声过大、张念群进入回教堂的新闻，再加上最近谣传基督教会领袖要使马来西亚官方宗教改成基督教的新闻，都是在为马来人制造敌人，激发马来人的恐惧。



《前锋报》是巫统直接控制的报章，尽管拥有报章不代表控制媒体的编采方向（虽然几乎都会控制），但是在马来西亚这个政治经济挂钩极为严重的国家，直接解读《前锋报》为巫统的意愿并不为过。再加上，政府几乎都不对《前锋报》的恶意报道采取行动，更加强了《前锋报》是巫统喉舌的想法。

《前锋报》的问题就在于，做得太多和太粗糙了，事事以种族宗教主义挂钩，对国事诠释如此狭窄，路肯定越走越窄。

但是，《前锋报》似乎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没有留意到这个世界已改变了。今天，《前锋报》的报道或许还可以影响到一些读者，这些读者相信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都是享受着这种“马来人主权”至上所带来好处的人，但是普通老百姓，关心的不是种族主义，或自己的宗教受到威胁，而是自家的桌上有没有足的食物养活一家大小。

《前锋报》的论述无法回应为何人民的钱越来越不够用，他们只会用老旧那套，华人是老板、马来人无法分享到蛋糕来掩盖政府无能的事实。对于一些鲜少与其他族群同胞交流者可能还存有一定的偏见，但是随着在野党能够更好地阐述经济议题乃因政策偏差，行政管理不当，没有良好施政，已慢慢地改变了一些人的看法。

513事件记忆已湮远

在5月13日约一周前，《前锋报》的基督国报道，引起轩然大波，主要是因为在308以来，许多个人、民间组织和政治人物开始反击《前锋报》的种族和宗教主义论述，已引发了更广大民众对《前锋报》的不满。



此外，人民联盟的组成，一直被《前锋报》等同华裔代表的在野民主行动党，在受到《前锋报》抨击反回时（例如郭素沁和张念群事件），回教党的领袖便会出面为其辩护，并抨击“巫统式”的回教以及该报的恶意炒作。

再加上，人民已通过非传统媒体获得资讯，不再完全仰赖主流媒体。随着新媒体的出现，如社交网站推特和面子书、智能手机的应用等，人人都可以传递资讯，提出自己的解读，并直接回应这类无稽之谈。这意味着，掌权者已不能完全控制资讯的诠释权。

《前锋报》在513事件42周年之际报道此新闻，是否意在重新挑起人民对513事件的恐惧，因而为了“稳定与繁荣”继续投选“英明神武”的国阵政府就不得而知。

然而，除了那些经历过513事件的人之外，其实很多人并不清楚513事件是什么，毕竟是42年前的事了，虽然历史课本中读到了种族冲突的问题，但是各方说法不一，难以知道当时的情况如何惨烈。由于事件叙述的残缺不全，人民就难有深层的印象，种族流血冲突再恐怖，也只是个淡漠的影子。

另外，多年来民间设法补遗也提供了另一个解读视角，如柯嘉逊引用英国机密文件所撰写的《513 - 1969年暴动之解密文件》就指这是一场为了捍卫联盟执政权力所操弄的冲突，以压制当时日益强大的在野党势力。

再者，308大选后，国阵失掉三分之二议席并且失掉五个州属的控制权而没有发生任何流血事件，已让513事件的幽魂获得安歇。


原本想说，若今天再来一场513事件，结局绝对不会与42年前一样，但是转念一想，在马来西亚这个媒体遭操纵、军警任由掌权者差遣的情况下，说不定也会成功呢，看看美国的反恐战争，不也开打了？

人民在做出任何决定时，无论是政治或个人的人生决定，都非常仰赖个人的经历。若他们曾感受过种族歧视，对这类事件的情绪反应特别强烈；若一个人清楚自己的成就乃政府的政策所促成的，便会成为政策的拥护者；很多时候这些抉择是不理性的。也因为这样，人的恐惧难以捉摸。

我一直在想，在恐惧和打破恐惧的临界点之间，距离究竟有多远？要如何跨越这份恐惧，而不至于受到掌权者的操弄？

我曾在砂州人民的眼中看到了这份恐惧。砂国阵在选举期间操弄着一旦国阵政府倒台，民联执政后非回教土著将担任首席部长的论调，最终导致很多选民选择回到安全区中。

这是不是答案呢？

若你曾到过双溪毛糯麻风病院附近那一块在树林之间，埋着百多位或更多因513事件死亡之人的墓碑，便可以理解到，以人命来达到激发人们的恐惧，进而巩固自己的政权是多么卑鄙的行为。

曾薛霏是《独立新闻在线》助理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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